雕花鎏金的檀木屏风后,宋青荷指尖捏着的帕子已被攥出褶皱。
远处大堂传来的争执声像把烧红的烙铁,将空气都熨得滚烫。
金娘尖利的嗓音穿透重重珠帘:“好个白矾楼!仗着几分薄面就敢欺客?”
鎏金烛台在案几上投下摇晃的光影,映得向平额角青筋微跳。
这白矾楼乃是汴京最负盛名的销金窟,多少达官显贵在此敲定千万银钱的生意,大掌柜宋云舟更是手眼通天的人物。
寻常人连宋掌柜的衣角都不敢碰,偏生这新来的金娘不知天高地厚。
“听闻金娘子近日与江南盐商签了笔大买卖?”宋云舟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剑,漫不经心地划过每个字,“倒忘了那些人皆是在白矾楼的醉仙阁里,饮着楼里的玉露琼浆,才拍板成交的。”
宋青荷透过屏风缝隙望去,金娘穿着一身艳红绡纱裙,眼尾的丹蔻勾得凌厉。
她突然轻笑出声,腰肢款摆着往屏风方向走来,水葱似的指甲划过雕花木板:“宋掌柜莫要拿这些话吓我,若不是楼里的人办事不力……”
话音未落,忽有侍卫甲胄相撞的声响自楼外传来,惊起檐下白鸽扑棱棱乱飞。
向平猛地抓住宋青荷手腕,两人对视一眼,皆是面色发白。
白矾楼后门直通皇城,这阵仗……定是宫里来人了。
金娘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,她望着远处明黄伞盖,终于明白宋云舟那句“薄面”背后,究竟藏着怎样的滔天权势。
宋青荷望着金娘颤抖的背影,忽然想起三日前在醉仙阁,宋云舟把玩着羊脂玉扳指,漫不经心地说过:“这汴京城里,敢在白矾楼撒野的,还没生出来呢。”
彼时她只当是句玩笑,此刻方知,那话里藏着的,是能倾覆整个汴梁城的底气。
宋青荷的指甲几乎要掐进向平的皮肉,她强压下心头翻涌的震惊,贴着向平耳畔低声道:“赵员外的玉佩怎会在何能手里?金娘脖颈的痕迹......莫不是他俩勾结外人,盗了商单财物?”
话音未落,回廊处已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。
向平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指尖,喉结微动:“先别声张,看清楚状况。”
他不动声色地将半片雕花屏风挪开半寸,缝隙里金娘正甩着绣帕冷笑,羊脂玉佩在烛火下泛着幽光,映得掌柜额角青筋突突直跳。
就在护院跨步上前的瞬间,宋青荷突然想起账本上那些莫名多出的银钱记录——原来那些“体面”的流水,竟是被人在暗巷里凿开了缺口。
她浑身发冷,目光扫过金娘腕间新添的赤金镯子,那纹路与麒麟楼库房里失踪的鎏金首饰盒如出一辙。
“客官,这是您要的桂花酿。”店小二的吆喝声骤然炸响,宋青荷猛地起身,却撞翻了桌上的青瓷酒壶。
清冽的酒香漫开的刹那,何能与金娘同时转头,四目相对的瞬间,金娘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笑意。
由于两人已简单的易容,金娘还暂时不敢判定他俩是熟人。
向平眼疾手快扶住摇晃的桌案,余光瞥见金娘藏在袖中的短刃寒光一闪。
他立刻将宋青荷护在身后,低声道:“从侧门走!”话音未落,白矾楼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,十余名禁军甲士手持长枪闯入,矛头直指何能与金娘。
“奉汴京府命,缉拿盗窃皇商贡品的要犯!”为首校尉抖开公文,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众人。
宋青荷浑身血液几乎凝固——赵员外的商单竟与皇家贡品有关?她下意识攥紧向平的衣袖,却见他袖中滑出一枚精巧的银针,藏在掌心。
金娘突然扯开斗篷,露出内搭的绯色襦裙,腰间赫然系着半块龙凤纹玉佩:“我倒要看看,谁敢动当朝宰相的亲戚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