酒楼二层都管房内烛火摇曳,几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盯着上首的向平。
这位素来冷面无私的师爷此刻正捏着一卷文书,指节在檀木案几上敲出沉稳的节奏,声响一下下砸在众人心头。
“啪——”
檀木桌拍得案几震颤,几个小杂役吓得缩了缩脖子。
向平环视众人,目光如淬了冰的银针,最终定格在角落蜷着的两人身上。
宋二爷那张保养得油光水滑的脸此刻涨成猪肝色,手指无意识地揪着锦缎袖口;旁边的丁宝更是像被霜打的茄子,脑袋几乎要埋进衣襟里,膝盖抖得连带着椅子都发出细微的吱呀声。
“诸位听好了。”向平清了清嗓子,声音像浸了冷水的刀刃,“宋二爷教唆丁宝,用粪水泼洒何能都管。虽说看着像顽童胡闹,可都管事被淋得满身污秽,当场昏厥,这事儿传出去,咱们麒麟大酒楼的脸面往哪儿搁?”
话音未落,屋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。
有人偷偷瞥向宋二爷,见他往日飞扬跋扈的神态荡然无存,额角青筋突突直跳,握着茶盏的手都在发颤。
丁宝更是腿一软,“扑通”跪在青砖地上,膝盖磕出闷响。
“扣二人月钱一月,罚扫净房半月。”
向平顿了顿,忽然眯起眼睛,“宋二爷、丁宝,可有话说?”
死寂持续了三息。
丁宝抖得像筛糠,结结巴巴挤出句:“小人...认罚。”
而宋二爷却突然挺直腰板,喉结上下滚动:“向师爷,我等确实罪该万死,愿赔礼道歉、洗厕所赎罪。可这处罚...是不是太重了些?”他声音发虚,却仍强撑着往日的威风。
向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,突然转头问丁宝:“你呢?”
“小人认罚!绝无二话!”丁宝额头贴着冰凉的地面,声音带着哭腔。
他余光瞥见宋二爷踉跄了一下,往日嚣张的架势彻底垮了,像被抽走骨头的空皮囊。
“好。”向平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,“丁宝从宽,宋二爷既不认罚……”
他猛地抬头,目光如鹰隼般锐利,“那就加罚半月月钱,净房再加半月!宋二爷,可还有异议?”
宋二爷望着那道森冷的目光,突然想起上个月犯事的马夫被打断腿的惨状。喉间涌上一股腥甜,他“噗通”跪下,额头重重磕在地上:“向师爷开恩!小人认罚!”
向平满意地点头,声音再次响彻堂内:“既然认罚,即刻执行!”
他扫视一圈噤若寒蝉的众人,“今日之事,谁若再敢胡作非为,休怪我向某手中的戒尺不长眼!”
烛火明明灭灭,照得宋二爷和丁宝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一团狼狈的黑影。
堂外晚风穿堂而过,卷着几缕寒意,将这场风波的余韵,吹散在酒楼沉沉的夜色里。
檀木桌上的茶盏腾着袅袅热气,何能摩挲着杯壁的暗纹,指腹触到某处细微裂痕。
金娘垂着眼帘绞着帕子,小山子攥着腰间的铜铃,三个人缩在左侧阴影里,像三株被霜打的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