闵悉在衙门待了大半天,也算是打听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,接下来都察院会发起多起弹劾案,甚至连他也接到了弹劾任务。
他负责弹劾的对象是顺天府少尹桓嘉。闵悉查看了交到手中的案宗,内容是针对桓嘉私生活的,说他有违人伦,罔顾孝道、宠妾灭妻,倒是没提他贪污受贿玩忽职守徇私舞弊之类的。
闵悉直觉这事应该也属于派系之争,便去打听了一下,桓嘉还真是潘晟的门生,还是张居正给提拔上来的,妥妥的变法派。桓嘉祖籍广西,其母病弱,发妻留在老家照料老人,他来京赴任,纳了一房小妾在身边照料生活起居。这发妻无所出,小妾倒是生了三四个。
顺天府少尹是个实缺,京城大小事务基本归他管,权力非常大。桓嘉出身低微,因为才干突出被张居正提拔上来,他深知自己根基浅、倚仗少,平日里以身作则,对自身要求高,也很谨慎,很少给人留把柄。弹劾他都难以找到入手点,都察院便从他的私生活着手。
闵悉看完自己的案宗,决定置之不理。虽然弹劾案摊派到了他头上,但怎么弹劾,何时弹劾,站什么立场,却可以由御史本人决定,并不需要完全听从上峰的安排。更何况他志不在升官发财,又是皇帝钦点的职务,并不需要讨好哪个上司。
虽然都察院一片繁忙,都在忙着弹劾朝中官员。但闵悉注意到,院中御史也分了两派,有支持变法派的,也有支持守旧派的,双方互相都在弹劾。
自古十官九贪,当官的就没几个没问题的。都察院是为了监督百官而设立的机构,但也不是时刻都在弹劾官员,因为御史也是官,身处其中,哪能不知官场的潜规则,像今天这样一团混战的情况绝不多见。那是因为朝中的定海神针张居正倒了,时局面临重大变革,双方正面临混战,便抓紧这个时机互相攻讦,以争取己方利益最大化。
闵悉刚做御史,便赶在了这个节骨眼上,焦头烂额一阵是在所难免的。
闵悉满身疲惫地从衙门出来,这差当得实在是心力交瘁。
回到家,闵悉问门房:“大爷回来了吗?”
“回二爷话,大爷已经回来了。”
闵悉加快了脚步,不知道张家那边是什么情况。
云霁没在熹微院,而是在书房里算账,右手握笔,左手算盘珠子拨得劈啪作响。
闵悉走进去,云霁抬头看到他:“回来了。”他把手中的笔放下,往自己的茶杯中续满茶,端给闵悉。
闵悉接过去,茶水不热不凉,刚刚好,他一饮而尽,在云霁身旁坐下:“怎么样?张家兄弟怎么打算的?”
“我把今天早朝的事跟他们说了,他们兄弟终于下定决心辞官归隐,把京中所有的财产都捐给朝廷。我正在帮他们清点估算财产。田产商铺都需要转手出去,折成现银,至于金银珠宝之类的,大约就直接充国库了吧。”
闵悉凑过去看了一眼他记录的数字:“嗬!这笔钱可不少。”
云霁颔首:“肯定的,张阁老在京中经营这么多年,不说先帝和陛下的赏赐,光他手下那些人的孝敬就不得了,所以这要是真查起来,这些巨额财富的来历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