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觉心头猛地一震!这老和尚好生厉害的眼力!竟能一眼看穿自己身负血仇!他原本还想有所保留,但此刻面对痴明那洞察一切的目光,任何的隐瞒似乎都显得苍白无力,徒劳无功。更何况,这老僧既能一言喝止戒空那等凶横恶僧,又坐镇这妖异无比的狐首佛寺,定然不是凡俗之辈,或许……能从此人身上得到些许指点,甚至是一线生机?
一念及此,陆觉紧握的双拳微微松开,胸中积郁已久的悲愤与滔天杀意,再也难以抑制。他深吸一口气,眼中闪过一丝血红,声音因极致的压抑而显得有些低沉沙哑,却字字铿锵:“大师慧眼如炬,晚辈……确实身负血海深仇!”
他霍然抬起头,目光灼灼,直视着痴明,一字一句,如同杜鹃泣血,又似孤狼悲嚎:“晚辈有一长辈,名唤钱大谦,江湖人称钱叔。他对我颇有照顾,视我如己出,传我武道功法,其恩重如山,胜似亲父!”
说到此处,陆觉眼中已是泪光闪烁,声音也带上了难以控制的哽咽与颤抖:“然数月之前,钱叔他……他竟惨遭奸人所害,尸骨未寒,死不瞑目!我这一身微末本领,皆是钱叔耗尽心血倾囊相授。如今他横死他乡,我陆觉若不能手刃仇敌,为他老人家报此血海深仇,又有何面目苟活于这天地之间!又有何颜面,去见九泉之下的他!”
最后一句,陆觉几乎是嘶吼而出,双拳紧握,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挤压得咯咯作响,一片惨白!一股浓烈至极的悲愤与决绝的杀意,自他身上轰然爆发,激荡得殿内那豆大的灯火都剧烈摇晃起来,光影幢幢,仿佛随时都会被这股狂暴的气息彻底吞噬!
殿内狂暴的气息如怒潮般翻涌,那豆大的灯火被陆觉身上爆发的杀意与悲愤冲击得几欲熄灭,光影在他脸上投下狰狞的扭曲。然而,首座上的痴明和尚,面对这几乎凝成实质的怨念,苍老的脸庞上却连一丝波澜也无,只是在陆觉话音落下的那一刻,淡淡一笑,那笑容如古井投石,漾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。
他缓缓开口,声音平缓无波,仿佛只是在叙说一件无关紧要的轶事:“施主可曾听闻,佛祖在世之时,曾有一恶人,无故憎恨佛祖,常以瓦石掷打。佛祖慈悲,默默忍受,毫不动怒。一日,恶人又来寻衅,佛祖却避而不见。弟子阿难不解,问佛祖为何避而不见。佛祖答曰:‘我前世欠他,今生被他打,正是偿还旧债。’”
痴明顿了顿,那双深邃的眼眸转向陆觉,其中并无责难,也无悲悯,只有一片幽深难测的平静:“若真是戎国地族之人下的手,那必是有因果。对方杀害了钱大谦后,可曾有得到了什么东西?”
此言一出,如同一道惊雷在陆觉脑海中炸响!
他猛地一怔,满腔即将喷薄的怒火与杀意,竟被这句话硬生生截断。
得到了什么东西?
陆觉的瞳孔骤然收缩,一个冰冷沉重的铁箱影像,瞬间浮现在他眼前。
那只在小巷中,被他偷偷拿走,装着能石的铁箱!
如果不是他和玄英当时果断将其藏入无界珠,或许逡山他们的怒火不会那般炽盛,后续的一系列事情,或许就不会发生……
但,若是当时自己拥有如今这般身手,若是能早一些……也许,钱叔就不会死!也许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