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觉并不知道,这“烂若寺”三字背后,藏匿的并非晨钟暮鼓、青灯古佛的清修,反倒是收容了诸多在戎国八部中犯下滔天罪行、走投无路才剃度避祸的亡命之徒。眼前这面目可憎的癞头和尚,法号戒空,也不过是半月前才削发入寺,因其资质愚钝又桀骜不驯,才被管事的丢来看守这形同虚设的破败山门,权当磨其凶性。
“施主止步!”戒空沙哑的嗓音响起,他那双小眼睛如同毒蛇般在陆觉身上逡巡,双手合十,语气却充满了不加掩饰的驱逐之意,“此乃佛门清净之地,闲杂人等,不得擅入!”
陆觉眉头微蹙,这和尚面相凶恶,言语更是粗鄙不堪,与他印象中慈悲为怀的佛门弟子大相径庭。但他初至此地,情况未明,只得按捺住性子,拱手道:“在下陆觉,被山中猛兽追赶,慌不择路,误入此地。途经宝刹,想进去参拜一番,还请大师行个方便。”
“参拜?”戒空上下打量着陆觉,见他虽衣衫有些破损,但气度不凡,眼神深处闪过一丝贪婪,随即发出一声嗤笑,“我看你是想来我这寺里偷鸡摸狗,顺手牵羊的吧?别以为小僧看不出来!”他向前一步,脸上癞疮的脓水似乎都要滴落,“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!这烂若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该来的地方!你若是识相,就赶紧滚!别等小僧我动手,打断你的狗腿,再把你丢出去喂那些畜生!”
陆觉闻言,一股火气“噌”地就蹿了上来。想他堂堂七尺男儿,何曾受过这等泼皮无赖般的羞辱?但念及惠然法师的恩情,以及玄英与梦魇杖的神秘指引,他强压下心头怒火,再次双手合十,语气尽量放得平和:“大师当真误会了,我并无恶意,只是想进去烧柱香,祈求佛祖保佑,早日离开这险地……”
“保佑?哈哈哈!”戒空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,指着身后破败的寺庙,唾沫横飞,“佛祖要是真灵验,这寺庙还会破成这鬼样子?我等还会在此受这份鸟气?”他猛地一挥手,如同驱赶苍蝇般不耐烦,“去去去!少在这里碍你佛爷的眼!再不滚,小心小僧的拳头不认人,把你打得满地找牙!”
陆觉心中最后一丝耐心也消磨殆尽,正待开口反驳,那戒空却已是恶向胆边生,粗壮的手臂猛地一伸,狠狠推向陆觉胸口!陆觉猝不及防,只觉一股腥臭的劲风扑面而来,脚下“噔噔噔”连退数步,险些一屁股跌坐在地。
“你这和尚,好不讲理!”陆觉稳住身形,眼中寒芒一闪,脸色彻底沉了下来,怒声喝道。被猛兽追杀的憋屈,跳崖的惊魂,此刻尽数化为怒意,直指眼前这恶僧!
“哼!小僧我行事,向来只认拳头大小,还轮不到你这不知死活的野小子来指手画脚!”戒空见陆觉竟敢还嘴,更是凶性大发。他狞笑一声,将那脏污的僧袍袖子猛地往上一捋,露出两条比常人大腿还粗的胳膊,上面筋肉盘结,青筋暴突,宛如老树盘根,一股凶悍之气扑面而来,作势便要饿虎扑食般冲上来!
就在这剑拔弩张,一触即发之际,一道苍老而沙哑的声音,突兀地从那黑洞洞的寺门深处传了出来:“戒空,你在做什么?山门之外,如此喧哗吵闹,成何体统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