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觉的视线,从那威猛的虎图缓缓下移,落在了轮椅最为关键的承重部件——那两个轮子之上。
这两个轮子,远非寻常木质车轮可比。它们闪烁着与椅身同样的幽冷金属光泽,显然也是用某种罕见的特殊金属一体铸造而成,坚硬无比,寻常刀剑恐怕都难以留下痕迹。更引人注目的是,轮子表面异常光滑,近乎镜面,映照着跳动的火光,这绝非静置不动所能形成,分明是长年累月在各种地面上滚动摩擦,细致打磨后的结果。
陆觉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,在这精心打造的轮椅上游弋片刻,倏然一顿!
他的视线,精准地捕捉到了赤谢宽大袍袖下,微微露出的一截鞋底。
那是一双看似普通的布鞋,然而,就在那鞋底边缘,却清晰地沾染着几点尚未完全干透的、湿润的深色泥土!
外面刚刚经历了一场大雨,营地周边的土地泥泞不堪,这一点陆觉在进来时便已留意到。
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,在陆觉唇边飞快闪过。
这老狐狸,果然藏了一手!
“前辈说笑了。”陆觉的声音平静无波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,他抬起眼,目光直视着赤谢那双深邃的老眼,“以前辈通天彻地的修为,即便双腿当真有恙,只需一个念头运转真气,便可使其恢复如初,又何须长年累月借助这冰冷的寒铁轮椅?”
他顿了顿,语气陡然变得锐利起来,如同出鞘的利剑:
“更何况,晚辈方才斗胆一瞥,前辈的鞋底边缘,似乎略有磨损。就算是穿了多年的旧鞋,若双脚当真从不沾地,鞋底也理应光洁如新,而非呈现出此刻这般被细小沙石摩擦过的痕迹。”
陆觉的声音不高,却字字清晰。
“最重要的是,”他加重了语气,目光如同两道寒星,锁定了赤谢的鞋底,“外面方才大雨倾盆,营地之内泥土湿滑。前辈鞋底那几点新鲜的湿泥,绝非久坐轮椅之人应有。晚辈实在想不出,会有哪个无聊之人,特意将一双沾着湿泥、显然在地上行走过的鞋子,穿在一位双腿早已残废的前辈脚上?”
一连串的质问,如疾风骤雨般砸向赤谢!
赤谢闻言,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先是微微一僵,浑浊的双目中闪过一丝错愕。
他显然没想到,自己刻意营造的衰颓形象,竟会被一个年轻人凭借如此细微的观察,层层剥开,直指核心!
短暂的沉寂之后,赤谢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滚动声,随即,他猛地仰起头,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!
“哈哈哈哈!好!好!好!”
笑声在空旷的营帐内回荡,震得篝火都跳动了几下。赤谢连说三个“好”字,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激赏与赞叹。